整个人被挂在楚陶然的手臂上，挟持在他腰侧，江依依四肢悬空。虽说从小到大被他这么拎着的次数也不在少数，可她这回是真的明白，楚陶然就是要教训她，而且就是要以碾压之势来教训她。
“哎哎哎……三三，三三，三三，有话好好说，我先放我下来行不行，我听话我听话，三三，我错了，我真知道错了……”
她不知道，楚陶然一句话都没回，把江依依的胡搅都一一化解，捞着她就大步进了电梯，一路任她嘴上讨饶。江依依想尽办法，生拉硬扯，可楚陶然的手臂就是紧紧箍在她腰上，不管怎么挣动，都像焊好了似的。
散打是吧，健身是吧，江依依咬牙切齿，这仗势欺人的混蛋！
从电梯出来，楚陶然开门，进自己家门后才把江依依放下，然后重重摔上门。
江依依刚转过身，就是一掌拍在她耳边，也拍在玄关墙壁上，结实的手臂和挺拔的身体，就压迫在眼前，她只好紧紧贴墙。
“你要不要我管？”他一字一顿。
江依依的大脑磕磕绊绊地运转起来：“那个……我……嗯……我想你适度地管管……当然也……”
“我不适度？”楚陶然看着她的眼睛，压下目光，“我还要怎么适度？”
江依依抿嘴，想了半天：“我当然不是在……说你不好，我是觉得吧……”
“觉得什么？”
“嗯……觉得……”到这个时刻，在楚陶然的目光下，她其实完全就好像脑子空了，不想看他的眼睛，可目光放在别处她也觉得不自在，抬头又看他的眼睛比看别处还不自在，口中零零碎碎拖延了半天，终于垮下脸来，“三三，我觉得你特别好，对我一直都特别好，可是……你怎么突然对我发火呢？”
她在楚陶然脸上看到的表情，只能说是非常的奇怪，他好像是没刚才那么生气了，可是他又为别的生气了，问出一个江依依不敢相信他会问的问题来：“我为什么不能对你发火？”
“嗯？”她脑中更空，因为实际上，无论楚建赫和林静涵的想法是什么，她和楚陶然之间笼统的交情关系，绝对是很好的，仅仅是十四年的陪伴，她就肯定算是楚陶然重要的人，那为什么要对她发火？她是重要的人。
她吸一口气，确实在思考，因为楚陶然问这个问题也不是真有恶意，可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呢？她忽然觉得自己找到出口了：“是不是我对你来说不重要了？”
楚陶然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，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，好一会儿带上一点笑：“妖妖，你怎么会不重要，可是你太重要，有时就会惹我生气。”
“我懂。”她感觉楚陶然心情有变好很多，“我有时候确实脾气也差。”她说的时候，眼神是真诚的。
她不懂，楚陶然其实很清楚，这就是他不勉强江依依的原因。或许她知道自己喜欢她，可她只是知道，她并不理解，她不明白，她不懂。她总是会把这些都当做是一种选择，比如她觉得自己在选择她，可是对于这选择的意义，她并不明白。她不理解为什么他会牵挂，为什么他会在意，甚至为什么他会生气，她不知道关于楚陶然的这个选择，其实就包括要牵挂，要在意，要生气。
她懂的东西很多，可是偏偏不懂他的喜欢，像过于理智，把一切感性都蒸发了。
在她的情感认知里，有些东西是切断的，是相互割裂的，楚陶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，可是他并不怪她。她只要能从忽然的自闭里走出来，就已经做得非常非常好了，所以楚陶然根本舍不得要她再去努力改变。
他的妖妖，明明已经很棒了。
江依依还贴在墙上惴惴不安，楚陶然明明已经不生气了，可是还杵在这里，她咬唇望天花板，已经无能为力了，不如就让楚陶然自愈去吧。
“那你指甲是为什么撕裂的？”
楚陶然这样温声好好问，江依依其实也讲理，她说：“打人家打的，角度没控制好，我指甲又留得长，就掀开了一点。”
楚陶然说：“谁这么讨厌，你要觉都不睡，打他打到凌晨两三点？”
“一个女的，想欺负我，没得逞，我去扒她皮了。”
“行，你知道护住自己就好，要赔钱吗？”
江依依说得很实在：“估计她不敢要我赔。”
“嗯，要赔的话我多给你一些，你顺带打她第二顿。”楚陶然收回手臂，退身一些，把她骨骼大致一按，就知道其实也没什么，“我要教你，你又怕吃苦，真到不得不动手了，你指甲都还能弄伤。”
他说的是事实，江依依没话回他，就去里面，坐沙发上去了。
她也不是第一次和同学有矛盾，初中时她剪了短发，被班里男生嘲笑像男孩子，本就自然卷，短发就有些野性和潇洒。
男生嘲笑，她不在意，反正又不和男生玩，可好景不长，玩笑越开越大。有次排队做早操，几个平时和她玩得好的女生把她推出队伍，笑着说她应该站到男生队里去。
这次，她没法配合着嬉笑。队也不排了，操也不做了，气鼓鼓跑到高中部的场地旁边蹲着，把树枝一个劲往地上扎。
几分钟后，整齐划一的高中部队列里，楚陶然旁若无人地走出方阵，把江依依拽起来。她顶着一头小卷毛，像被欺负的小羊羔，忍了好几个星期的委屈一下子就忍不住，两眼包泪。
楚陶然不看高中部的老师，牵着江依依的手就往初中部走，一直去到她班主任的办公室。那是个瘦长脸的年轻女人，她看到江依依，正准备斥问她不做操的原因。
楚陶然却开口就说：“老师您好，请问教师入职培训的时候，有了解过与校园暴力相关的法律吗？”
“呃……同学……”班主任脸上闪现一丝慌乱，瘦长的脸似乎更长了，看一眼低头的江依依，班上的事她做老师的也不是一无所知，但她听办公室的前辈讲，学生间的这些都是小事，放放也就过去了，没必要多操这个心。
“不好意思，如果对于这样的常识您都一无所知的话，我实在不放心把我家小孩交给您，这一点希望您能理解。此外，针对在依依身上发生的情况，我父亲会为她提出合理的诉求，具体的细节，我想爸爸会尽快与您和校方取得联系。”
“同学……我想你有些小题大做了，同龄人之间开些玩笑很正常，小事而已，不用上升到……”
“在她身上，就不是小事。”楚陶然真的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，“老师认为这很正常，恕我不敢苟同，这只能表现出你对学生最基本的身心健康都不在意，请问您既然这样缺乏作为教师的专业能力，那您的教师资格证等相关教学资质，是否是通过合法渠道取得的？”
班主任噎住一瞬，很快说道：“你也不能这么说，江依依同学也有调皮爱闹的时候，也有任性捣蛋的时候，同学之间来来往往就是这样，这是相处的过程，就上个周四，她还在前面男生的衣服后面画个丑人。”
“是我教的。”楚陶然很冷静，“这件事我知道，那人老挤她桌子，而且我要纠正你，她画的是梵高自画像。”
班主任当时的脸色非常难看，再后来，江依依只记得，之前多次嘲笑她的那几个男生突然同时请下几天病假，传闻是被高年级学生教了一遍做人的道理，再次见到江依依的时候，五米开外就开始发抖。